恐怕今天好多人都不晓得第五球场了。可它一直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
第五球场是我上省府路小学时必经之路。那时我五年级,家住岳英街。上学时出门插清平巷,穿公园北路,过太平桥走煤粑市进太平路,不到一幼那儿右边有个岔口拐进,就通第五球场后门,从前门出来就是人民剧场,穿过中华中路,就到省府路了。这条线要比出门绕飞山街,走公园路,拐省府西路到省府路要近,何况第五球场上总有人在打球。
据说,第五球场原来不是这个名。民国24年,贵州省立民教馆成立后,在馆址后面修建了一个篮球场。建好后就有人来玩来锻炼了。很快,篮球成了贵阳民众最喜爱的体育项目。民国31年,由省党部、民教馆组织的“星期篮球赛”球场上木看台垮塌。时任贵阳裕民盐业公司经理刘熙乙,先后出资10万元,将球场看台改造成石级看台(石料为当时拆除城墙时留下的),球场为三合土地面。两年完工后,刘熙乙以父亲刘维周命名,由任可澄书“维周篮球场”五字刻于正门两边石柱上,算是正式名称。星期篮球赛又恢复了。
建国后,篮球不因政权的更迭而取消,依然是市民体育文化活动的一个热点。只是维周篮球场篮球更名为“第五球场”,这因为六广门体育场已建有4个对外开放的露天篮球场之故。第五球场虽然排序最后,却最为火爆,从早到晚那儿就没有空过。
上世纪50年代末,第五球场变成灯光球场以后,逢周六周日晚,都要举办球赛。彩色纸写上球讯,贴在前门和后门,哪队对哪队。嗬,勾引得球迷们到了不睹不为快的地步。到我上初中时,简直对第五球场的赛事入了迷。听到裁判的严厉哨声,我会有些神经质。看见球场亮如白昼的灯光,我会陶醉。那不断的掌声和叹息,更让我兴奋不已。那时每到周末和周日的晚上,第五球场的灯光,就是山城黑夜的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多少球迷的心啊。
贵阳的好多篮球队中,我看好的是市中教联、蔬菜公司、贵阳六中。但凡有他们的比赛,我一定要给家里要钱去看的。
中教联是中学教师联队。他们中或是体育教师,或是读大学时就是篮球爱好者,懂得技战术,配合极好。那周跛(贵阳话都bai),四中的体育老师,据说是周西成的侄儿。别看他球场上一跛一跛慢条斯理的。一过中线,45度角一站,接过传球,看都不看,双手一投,那球肯定应声入网--绝活!还有五中的李老师,人称“糍粑手”,球在他手咋就变得这样乖,想带就带,想传就传,想投就投,就这样黏他。
蔬菜公司有他的绝技。那4号,个头不高,进攻时,绕到边线,用左肩贴着你,右手一挽,任你再高,也防不胜防。那球会准确地擦板进筐。你若用力阻挡,哨子一鸣,犯规!两分有效,追加发球一次。惹得球场上又是一片掌声。
就别提六中那帮小华侨了,虽然一个个又黑又瘦,跟猴精似的,但在场上却跳得高,手臂长,精灵得很。那小4号、6号的三步上篮,手都能伸到篮筐。每逢断球三打一时,什么背传、胯下上篮的花哨动作都做得出来。那才叫个精彩。连晚上做梦腿都会跟着扯两下。
在耳濡目染中,我学会了篮球,并且随着个儿的抽条、球技的提高,在球场上也有些叱咤起来。成为班队主力,高二时被挑选进校队,参加了贵阳市中学生篮球比赛。记得就在第五球场,和花溪中学比赛,在比分落后的情况下,把我换上,最终靠我“吃篮下”赢下了擅长下三路的对手。当然我们也遭遇滑铁卢,败给我又爱又恨的小华侨六中队,那比分简直惨不忍睹。
第五球场的灯光仿佛一直照耀着我。下乡在清镇养鹅寨生产队时,由孙老大、吴老二、唐老三、刘老四四个知青加上农民小双儿组成的杂牌队,居然战胜了附近011系统的家具厂队。那年清镇工矿贸易公司招工,我因有篮球的一技之长,即便当时父亲仍关押在市府路看守所,清白还未洗清,而以看篮球为最大嗜好的公司经理刘生,硬把我视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而破格招进,这个参加过黑山阻击战的老兵,说一不二,还把我留在机关。我在感谢这位经理的同时,内心却感到是第五球场的灯管照亮了我无望的前程。当然以后回报给公司和刘经理的是用汗水在球场上拼搏而夺来的面面锦旗……
一晃眼竟五六十年过去。那天我路过太平路,突然有一股力量把我推进一幼背后那熟悉的小路。哇!球场还在,篮板还在,周围石阶最多的还保留着五级,只是没有了吊灯。球场上运动项目不是篮球,一边是抽陀螺的,一边是耍长鞭的。主席台背后挂的“鞭陀会友,健康长久”的布标,让我明白一二。看着两边孤零零的篮板和周围用老城墙石修葺的看台,心里不免有些无奈与酸楚。
那一夜我没有睡好,总觉得第五球场应该有亮如白昼灯光和公正严厉哨声,应该有精彩的赛事和雷鸣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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